Monkey‧D‧Bruce

幸福就是：世上不只媽媽好，親人健在都是寶。

「世上只有媽媽好，有媽的孩子像個寶。」一首短短歌詞道盡了「母親」在一個孩子、甚至可以說是一個人的生命裡，佔據著多麼無可取代的位置。

這其實一點都不叫人難以理解，打從我們在母親的子宮受精著床開始，將近有十個月的時間裡，我們住在母親的身體裡、仰賴著她給予我們需要的養份。為了我們，原先很多她可以作的事、想作的事，都因為讓我們可以順利的生長及存活下來，可以說是忘掉了自己、全心全意的在為另一個生命活著。偏偏、這個生命又霸佔了她的身體一部份，造成她不定期的噁心想吐、體質跟飲食習慣的改變、甚至還要忍受不安份的小手小腳、想到就胡亂飛舞拳腳衝擊著自己的肚皮，也難怪會有這樣的一首歌告訴我們，懷胎十月的女性、比任何的磨練都還要來的辛苦。

回首人生的過往，我並無太多與母親相處接觸的機會，每當有人問起我與母親之間的關係時，我總是開玩笑的說，就好比是天上的牛郎與織女吧？只是我們相會並不是在七月七日七夕時、而是在大龍炮竹響過年的農曆年。原因至於為何？我也不是那麼清楚，但是在我的成長過程中，倒是出現了一位、完全替代母親角色的女性。小時候的我與別人不太一樣，我的媽媽看起來就是比別人的老，每當同學問我說那是你阿嬤嗎？我都回答說是我媽，雖然大家看似相信、但我總覺得他們只是表面上的相信而已，不過說真的對我而言、倒也不是那麼在意的事。

還記得小時候因為家裡忙，這位我口中的母親，早上天還沒亮就必須出門工作賺錢去，留下一個小孩我，必須自己起床、出門、買早餐、坐娃娃車上學，生活看似獨立早熟，但媽媽一直都給了我非常值得驕傲的一點：我的衣服永遠都是白白淨淨的。從小到大，不論媽媽再忙，她一定是用手洗我的衣服，就算今天玩的再髒兮兮的，我的衣服永遠都比其他同學乾淨；相較於其他同學的母親，可能因為忙或是沒心思的，衣服是髒髒皺皺的，至少這一點、我始終感謝母親為我所作的這一切。

長大後，一心想要離開家鄉、遠赴異地唸書的我，開始體認到「有媽的孩子像個寶」這句話。出外靠朋友，常有機會拜訪朋友家當客人，看到朋友對待自己家人的不耐煩，常常都會想起了自己、似乎對自己的家人亦是如此，沒有什麼耐心。明明就是家人、是怎麼樣都切割不了的人，卻相處的如此不愉快，反倒是我這一個外人，跟朋友的父母親很有話聊，加上還算不錯的一口台語，跟長輩之間的聊天或是溝通，更是得心應手；而這一切，讓我常常想起我那從出生就未離開家鄉、一輩子都住在山上生活的外婆。

我算是家族裡、書唸的還算可以，也算是乖的小孩，所以從小親戚都很疼我，但說來奇怪，跟我感情最好的、卻是我的外婆。曾經跟工作職場的老闆聊過，老闆說因為「婆婆」聽起來在小孩子的心裡，感覺就是比較和藹親切，相較於「祖母」這個詞來說，或許我們可以從下一站幸福裡、「仙女婆婆」這個稱號當作佐證吧。女孩子嫁出去後，初二就是要回娘家，對於小孩子的我們來說，過年的意義就是可以收到很多很多紅包，雖然這些錢不見得都會進我們自己的口袋，但我想那是一種習俗跟感覺問題。從前外婆的身體正硬朗時，每年我們回去，她都會親手去抓一隻她養的雞、拔房子後面的筍子，煮一桌可以吃至少兩天兩夜的雞筍大餐，雖然我是不吃筍子的，但每年的這個時候、可以說是我最期待的日子之一。而雖然是在南部長大，但是南部小孩其實都不南部了，回到外婆家的時候，才會真的有那樣的感覺。滿夜星斗、沒有第四台的電視機，舅舅跟媽媽泡茶弄東西給大家吃，大人們在聊天說故事、小孩子就在一旁跑來跑去玩遊戲，早上起床後吃了個早餐，一群小鬼們就跑到樹林去玩，那都還是石頭路、沒有柏油的時候，現在回想起來，真的是非常單純快樂的時光。

小時候哥哥教過一句話，用台語講的意思就是說：「你會變老，我會長大」。後來我長大了，長到了唸完書了、當完兵了、出社會了、可以賺錢養活自己了，卻忘記了，小時候那些摸摸我頭的親人們，變老了。照顧我長大的母親，身體依舊硬朗，但是體力大不如前，視力也不像以前那樣的好；父親的身體因為長年的抽煙喝酒、工作勞累，也是一身病痛，進出醫院的次數，不論是動手術還是拿藥，都是相當頻繁；至於我最愛的外婆，眼睛因為動手術後，看東西非常的不清楚，很多勞動的事情也無法作了，這一些我小時候眼裡的巨人，何時一一變小、而我卻絲毫不知？

現在的我，依舊沒有養成定期定時打電話回家報平安、或是詢問家裡狀況的習慣，因為在我的成長過程中，長期且穩定參與的人，實在是太少了。但還記得在今年過年的時候，回到家鄉的第一件事，就是聯絡母親要去看外婆的事，一個小時的車程、幾十公里的距離，見到外婆的臉，一切都覺得我就是該回到這個地方。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小毛頭，我已經是出社會、可以包紅包給外婆的大人了，雖然只是幾個小時的暫留，但離開前我告訴了外婆，請她一定要健健康康活下去，因為她還要聽我的孩子叫她一聲曾外婆。

幾個月後，某一天我拿起電話打給了外婆，問她最近過的怎樣？電話那頭的她，笑的非常開心，還不斷的跟我說謝謝，因為我有打電話關心她的狀況，我說我是妳的孫子，打電話給妳是天經地義的事。掛斷電話這一刻時，我想我知道了，幸福不是只有媽媽好就好、也不是只有哪個自己在乎的人好就好，而是那些所有跟自己有關的親人、都健在就是好。